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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是老茶知岁月
刘岩 / 2018-05-15

 

文 / 刘岩

春天在村庄里。

 

这个小村庄,被一环丘陵围绕着,一片向东南展开的坡地,披着春日的阳光,温和地散发着土地的气息,清洁的小路铺陈在房前屋后,像一条灰白色的汗巾搭在家家户户门前,一扇扇行色不一的门,见证着各家不同的兴旺与自在,恰到好处的花儿,掩映着贴着红对联的大门,那些斑驳在鲜红与粉白的掩映下,让人有了些回到老家的感动。

 

茶,会让陌生烟消云散,弥合时空的界限,走近彼此。

 

在一株梨树旁坐下,和善的老人煮着茶,沸腾的水把壶盖顶得碰碰作响,像些欢快的脚步,像春天的脚步,凌乱地快着,也像我怀着迟疑,缓步走近来。

 

茶桌像老人一样有了年纪,深红的油漆剥落,露出灰黑的原木色,一道纵贯的开裂把桌子自然地分开了主人和客人的茶杯。

 

已有三两个人在座了,我被邀请,话语让你难以拒绝,最边上的人把我当成了这家的客人,客气地让着我,他竟走开了,给我留下了最美的一个座位:梨树下的那一个板凳。

 

 

老茶喷吐着热气,被春风搅散,湿润了热燥燥的春风,飘散到脸上,有了些丝丝点点的温润。茶香有些苍老和持重,在轻扬的春风里沉甸甸地,让人有些踏实的感觉。

 

老人和气,热情地斟来茶水,白瓷杯就注满了琥珀色的茶汤,一如老人洒满阳光的脸颊,温暖而亲近。

 

“来走亲戚?”老人问,眼神温和,完全没有城里人那种戒备与警觉。

 

“不,来转转,看看春天”。我端起杯,他的眼神与语气,让我轻松。

 

“恩恩,这里就是春天了”他哈哈笑着,连我身边的梨树都颤起来,那些崭新的花儿也跟着笑。

 

没有多少话,茶桌周围的几个人三言两语地聊着,似是熟人,或是路过解渴的人,或者也是如我一样想早早走出冬天,看看春天的人一样的。

 

“春天有什么好看哦,冬天过了自然就是春天喽,时节到喽!”老人笑我跑到村里看春天,我竟无言,有些羞涩。

 

 

老茶淡淡的清香,合着春风里泥土的气息沁入呼吸,别是一番滋味,在封闭的茶室里,从来没有这般粗犷豪气,如今倒更像是回归了茶的天然本性,自然、无拘无束,充满了人间烟火气。茶汤滚烫,像老人的毫不掩饰的热情,执着得让人不忍拒绝。

 

温热入怀,滋润了春天的燥热。老人间或望向那棵梨树。梨树斜依,几乎与地面平行,幸好有段枯木支撑着,它才免于“扑倒”,而这截支撑反倒让梨树有了别样的风姿,优雅地像个俏皮醉卧的姑娘,又像个晓来挑帘看海棠的女子,而满树的雪白惺惺然开着,如崭新的妆容娇俏明丽,优雅纯净。

 

老人的脸上也有了亮丽的明媚,连深深的皱纹都有了梨花的喜悦。这一刻,我仿佛突然懂得了季节对于他的意义。

 

我想,他也有冬天,但是他安然而过,对于春天他不急不躁、不悲不喜,坦然接纳,尽情享受,这种恬淡与从容方是我该寻找心灵的春天呀。

 

四时皆好,何必拘泥一时?老人经历了岁月品出人生,于我,在老茶中收获的不仅仅是茶滋味了。

 

 原载《安化黑茶》杂志2018年第1期总第20期